在列车上读到的报道,彻底将弗罗京斯顿·查特莱作为一个负面人物来描写。
光是听到刚才安威所述,就已经不难理解为何媒体记者们会产生这样的态度。
只是,对于调查者来说,带有主观色彩的想象,将会造就错误的心证,最终彻底地影响判断结果的真实性。
在西翁看来,无论弗罗京斯顿的日常行为如何,甚至哪怕他同样是个恶名昭彰的罪犯,应该如何去评判他的行为与这个案件的本身也并无任何关联。
察觉到西翁想法的安威,立刻不好意思地讪笑起来:
“啊,看来我需要和老师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呢。”
“那是因为和很久以前相比,现在的你简直一点改变也没有:在某些地方顽固得令人生厌,另外一些地方却极度不自信;你若老是这样的话,可是不会受女孩子们欢迎的。”
“咦?这个,”青年骑士的脸蓦地涨红了,“我是想和老师一样,做将一生都献身给骑士团的人呢。被妻子和家庭束缚住这种事,不怎么符合我的作风。”
“胡说八道。那样有什么好的?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会体会到没有家人的孤独是多么的可怕了。”
说到这里,西翁转过头去,带着玩味的眼神看着希尔伯特兄妹。
两人正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一边笑着一边你来我往地嬉戏打闹。
“像他们的样子,才是年轻人应该享受着的青春啊。”
“咦,可是,他们不是兄妹吗?虽然我之前在调查中又听说过斐蓝是希尔伯特家的养子……”
“会提这样的问题,就说明安威你尚未懂得女人心;这样的话,以后免不了让女人为你落泪的。”
“哈……”
莫名其妙的安威思来想去,还是不懂得自己老师话中隐藏着的含义。恰好这时候他们拐进了一条小路,令他把这件事情给抛到了脑后。
弗罗京斯顿·查特莱的住宅,原本是位于伐罗克特城西街道的一所旧公寓。这座建筑年久失修,租客们都纷纷搬离,最终楼主索性把自己这所没什么利用价值的房产挂牌低价出售。
事实上,整座城市的最西部几乎可以看做贫民区——街道不光路面残破不堪,两侧还能偶尔看见早已损坏的路灯。
帝国曾在领内诸城铺设规格统一的地下输送线路,将圣灵药用于市街各地街路的照明。大概做出这种行为的,都是既不懂炼金术,又不是“天然”的魔法使,然而却妄想着服用圣灵药使自己拥有立于人上的神奇力量的小混混。
不光是伐罗克特——一段时间之内,帝国领内的不少城市都发生过类似的状况,而且严禁不止。后来,政府在此类工业用的圣灵药中加入其它成分并改良了圣灵药的浓度,防止人体直接饮用,终于改善了这种现象。
看来,这边的残骸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吧——只是过了这么多年,却一直乏人问津,未得修缮。
“相比之下,城里还有一位因为葡萄酒而知名的大富翁——这还真是非常强烈的反差。”
西翁望着寂寥如斯的场景,有感而发。
“是啊。这边居民不多,大概是本地的城主及教会,都觉得这边没有什么重整的价值吧。”安威说。
弗罗京斯顿自那位房东手下买来这边的房产时,不知抱着什么样的想法呢?
他的能力若是应用得当足以带给他自己和妻女体面的生活。就算加入炼金教会联盟,也好过在这里留下恶名或是成为其他人的笑柄。
本应操纵地狱之业火的炎魔,居然就在这样的地方堕入了地狱深处,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那么,例行的‘那个’都已经做好了吗?”
西翁并没有被无用的惆怅感情蒙蔽了思考,而是很快地恢复了如往常一般的状态。
“是的。在这周围已经都调查过了。包括认识弗罗京斯顿或是平时见过,对他的模样有印象的周围邻居。”
“那么,结果如何?现在可以讲给我听了。”
“就像您在报纸上看到的那样……”安威耸耸肩回答道,“无论是否对他熟识,人们都给予了他颇低的评价。醉心于研究,不理会妻子和女儿,甚至还有人目击到他对那位可怜的夫人施行暴力的情形。”
“……他的妻子竟然还没有选择离开他吗?虽然作为一个单身的老头儿没什么资格,可是我还是想说,这还真是伟大的爱情啊。”
“关于这个,其实另有内情……啊,就是这边了,老师。”
又转过一个弯后,安威指着另一侧的房子说道。
那是座和西街区的其他建筑一样朴素,或者说古旧的二层小楼。
墙外的红色抹灰饰面已经被岁月的风霜侵蚀得颜色深浅不一,甚至有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青色的砖石;光看外表,似乎已经有了三十年以上的历史。
四周听不见嘈杂的噪声。在这样安逸的环境里,一个穿着白背心的中年男子正斜倚在门旁路边的树荫下酣睡,圆滚滚的肚子正随着呼吸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这个奇妙的构图引起了西翁的注意。
“是什么人?”他朝着男子努了努嘴。
“其实……这个是……”
安威带着明显的难堪表情,支支吾吾地走到了男子身边,随后俯下身去大张右手,握住了男子那个光溜溜的额头。
“是谁啊——什么,原来是帝都的骑士大人啊。”
男子似乎因为美梦被惊扰而十分不情愿地昂起了头;透过惺忪的睡眼,他看到了一张正对自己怒目相视的脸。
“……监视的结果如何了?”
“未发现异常状况。话说帝都的骑士大人,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已经在这里守了两天一夜,身上都臭到不行了呀……”
“这个问题不要问我;若是你下一班的同僚能够守时地接替你的话,你很快就可以撤离了。还有,在门口睡觉可称不上是监视。”
看起来没什么干劲的男人隶属伐罗克特本地的守护骑士团,按上司的命令,配合从帝都外派来的精英骑士调查弗罗京斯顿的被害案件。
这是个没有油水捞的困难工作,因此这家伙才表现出如此的消极态度——西翁虽然理解他的做法,却也不由得地像个喜欢怀旧的老头子一般感叹现在的骑士比起自己那个时代雷厉风行,有令必遵的部下,实在相差得太远。
“算了,安威,我们进去吧。”
看到斐蓝兄妹从后面赶到,西翁示意安威不要在和他过多纠缠。
反正从最开始,他就没打算依靠这些地方的骑士。
安威又对那个中年骑士吩咐了几句什么,才从怀中掏出一支古铜色的钥匙,插到查特莱府大门上的锁孔里。
“安威先生,这个钥匙是……?”
斐蓝在路上并未参与西翁师徒的讨论,只是此时,他对钥匙的存在表示出独特的兴趣。
“是在弗罗京斯顿家里找到的。在调查案件的过程中,为了防止什么别有用心的人进入现场,目前都放在我都手里进行管理。”
安威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紫木质地的正门;斐蓝则又注意到装在门内侧的一条金属质地的门闩。
“那,在发现案件时,这里的部分没有发现被破坏的痕迹吗?”
就在西翁和安威准备走进屋子的时候,斐蓝再次询问道。
这小子还真不简单——
虽然表面不动声色,安威在心中对斐蓝的能力以及老师为何如此看重他的原因,则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能在刹那之间便观察出骑士团在调查中感到疑惑却始终未寻找到答案的问题,若是把他做普通的小鬼一样看待,以后恐怕会更加疲于应付的吧。
这扇门若是在内部插上门闩,从门外便完全不可能自由入内,这是骑士团在反复测试后达成的共识。
做实验时的焦臭味伴着乌黑的浓烟从窗户涌出的时候,上门抗议的邻居屡次敲门未果——从周围人们的证词来看,弗罗京斯顿在家的时候,一向喜欢这么封闭住自己的空间。
按此前的情报,杀人魔有潜伏追踪被害者并了解其行动规律的习惯,那么,那家伙是在什么条件下找到弗罗京斯顿的疏漏,进入屋内并杀害了一家三口呢?
——听了安威的介绍,斐蓝的眉头深深地锁紧。
“还是先进屋吧,我还有更多的情报要交代给你们呢。”安威看到他驻留脚步,忍不住出言催促。
进入正门,映入眼帘的是空旷的门厅。在这栋建筑作为旧公寓使用时,这里是通往一楼各房间的走廊,后来改建成查特莱家的玄关。除了地上铺着的破旧地毯外,诸如鞋柜、衣架等应有的普通家具摆设都全然不见。
“通往二楼的楼梯在大屋的最左侧;整个二楼似乎未被他们一家人使用过,调查时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连一个脚印都没发现。往右边去就是弗罗京斯顿的书房,那里也是他丧命的第一现场。”
听到安威的介绍,斐蓝兄妹都没来由地紧张起来。
在这间房子里,发生过杀人案件,而且那凶手也正是杀害他们最敬爱的格温多琳的始作俑者。不管在外面做过多少次假想也好,一旦真的踏入现场,那自内心深处涌出、纷繁复杂的种种滋味,就很难用语言表述出来。
“那,就先去现场吧?”
征得西翁点头同意,安威率先开拔。一行人在他的带领下,走进长廊拐角往右的第一间房门。
看上去,这里是个学术气息浓厚的房间。几只落地式的硕大书柜以及上面排得满满的书籍会在第一时间吸引访客的眼球。本来朝向南面的大窗户足以令室内采光效果良好,可就是因为它们的遮挡,导致房间里异常昏暗;为了弥补这一点,天花板上装着一只小巧的炼金灯,以便主人在读书时不必为其所扰。大概因为久未通风,房间里的空气浑浊得令人呼吸不畅。
房间的西北方位是一对书桌及安乐椅,桌面上除了墨水瓶和羽毛笔外空无一物。
“物品的位置等情报已经在骑士团登记在案,各位可以自由调查——”安威看到西翁对书桌的状况比较感兴趣,出言提醒道,“而且,弗罗京斯顿就是坐在这张凳子上遇害的。”
这句话也同时把正在观察书架的斐蓝给吸引了过来,不过还没等他转身过去,就看见弥娜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东北角,在书架的层层掩饰下显得十分隐蔽的一扇门前。
“弥娜小姐,那边是弗罗京斯顿的研究室。”
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安威的眼睛。弥娜正想推开门的手在听到他的提醒后,停留在了半空中。
“啊,想要进去倒是没问题;我只是想提醒你们俩,在看到里面的东西前千万要三思——”
若是斐蓝,无论好奇心多么旺盛,至此都会乖乖地停止行动;但是按照弥娜的个性,即使原本毫无兴趣也免不了在听到这句话后展开行动。
然而,当她推开门并和前来阻止她的斐蓝一起看到门里的东西时,两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的肌肉化为焦糊的黑炭,有的只剩下一副凌乱的骨架——无数被灼烧至死的老鼠的尸骸组成的小小“山丘”的景象,令两个孩子呆立当场。
须臾之歌、久远的诗人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